温茶

炉火逐渐熄灭之际,我们探索星辰。

【慕井】寻我(中·1)

      井然从一派混沌中找回意识的下一瞬只感觉到疼,从喉咙往下延伸,一线都像被人生生灌了辣椒水,火辣辣地痛,间或又有地方,突一下的,跳着,像是触着针尖,强调着自己的存在。

  

  啧,看来是被救了。

  

  井然在体味着这铺天盖地袭来的疼痛的时候,得出自己被抢救过来的结论。他回想好一会儿,也没琢磨出自己到底是庆幸多些还是,失望多些。

  

  索性,什么都不想。他控制着自己的思维,想让他重新归于黑暗。

  

  但是,细微的声音传来,打破了他的冥想。是锁落扣的声音,出于习惯,几乎不费力气的,他下了判断。井然觉得自己似乎找到刚才问题的答案了,要不是不想同来者有什么不必要的交流,他甚至很想叹一口气。

  

  程慕生并不知道井然的想法,他放下便当。探头看了眼对面检测仪上的数据,在正常范围内,他放心地拉了椅子,稍微旋开一点焖烧罐的塞,打开自己的那份便当开始吃。刚才护工交接的时候说,他手指动了,大概是快要清醒,旋一点缝不至于等下来不及凉。

  

  井然并没想过来人并没打算坐一会儿就走去,不得不说,这个人点的外卖确实地道,不知道是哪家新开的华人餐厅,自己竟然没找到过。井然闻着饭香,久违的觉出饿来。于是,妥协地,颤巍巍睁开眼,正纠结着应该怎么开口,那人却先出了声,很是惊喜的,“你醒了!”然后窸窸窣窣地取东西,一边絮叨叨说话,“还好我机智,先旋开了些,不然等凉要等好久。”井然觉得他声音耳熟,稍微安心了些,偏过头去瞧他动作,只看他又从那花里胡哨的包里掏出一只瓷碗,揭开盖,又取出一只玉色瓷勺,才打开焖烧罐。盖子彻底揭开的瞬间,井然似乎看到那浓郁的香味,裹着温暖水汽,叫他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。

  

  “是鸡汤。”即使很多年没有吃到,但是一些东西是刻在记忆里的,只要有合适的诱因,那时候的情绪都会在遥远的时空过后,再现。就像现在,井然不得不承认,他想起了很多年前,父亲还在的时候,他们一家过年的场景。他忽然又有些悲戚。

  

  虽然井然没有说话,但是程慕生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低落,他没想其他,放下碗,去把床摇起来,“你别失落,等过些日子,养好了胃,随便吃!”他固定好床的位置,走回床头,给井然腰上垫好枕头,才坐下,摸摸盛鸡汤的碗,温温的不烫手,才取出焖烧罐自带的勺子,给井然喂。

  

  井然一时不太习惯有人这样照顾他,伸手想接过碗自己喝,一动才记起右手连着检测器,没办法,只好谢过程慕生,由着他喂。

  

  算上洗胃后昏迷的时间,井然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任何进食,此刻熬得香浓的鸡汤下肚,即使是长久没觉出食物滋味的井然,也不由露出餍足的表情,甚至在程慕生转身収碗的时候,心里划过一丝遗憾。

  

  程慕生给井然喂完,才揭开自己没吃完的午饭,继续吃,吃着吃着,想起什么,拉开抽屉,把充满电的手机递给井然,“早上有几个电话,我也不好接,你醒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。”他起身摆好床上桌,把手机亮屏,拿着饭识趣地出了门。不管咋说,他俩不过一面之交,私人电话什么的,没有道理杵在这里听。等他吃完饭,从门上窗口望,看着是处理完事情以后,才敲了两下,进门去。“医生说,等会儿过来,要是情况好,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。”说完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反应,程慕生好奇地转脸去瞧,却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瞧着不停震动的手机,他按捺不住瞥了眼,来电显示是“母亲”,“阿姨的电话,你怎么不接啊?”井然才回过神来似的,转脸看着程慕生,笑得无奈,程慕生这才暗骂自己这记性,才洗完胃喉咙肯定还没恢复,要是接了岂不是叫人担心!于是犹疑的,询问,“要不我帮你接了?不然怕阿姨一直担心……”井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,点头,露出程慕生这么久以来看到的第一个笑容。

  

  后来两个人偶然聊起刚开始的故事,程慕生躺在井然已经长出些肉的腿上,瞧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“你知道吗,你笑的那一霎那,就,有一种冰雪消融,春天回来了的感觉,你懂吗?”井然于是笑开,抓着程慕生安然叠放在胸前的手,毫无预兆地俯下身,凑在他耳边,“这样说的话,慕生,我大概没有说过, 你是吹开冰雪的那一缕春风。”

  

   现在,程慕生拿起手机,有些忐忑地按下了接听键,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出意料的交集:“然然, 你怎么了?怎么才接电话啊?”程慕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井然,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,奇怪,程慕生心说,话出口的时候已经带上对长辈惯有的恭敬,“阿姨,您好,我是他朋友,程慕生,他现在在开会,有什么事您跟我说,我到时候转告。”

  

  “然然朋友?”白亚茹尾调上升,显然是不太相信这套说辞。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,也许是因为对面毕竟不是自己儿子,有些事情不好交代,只说没什么,请他帮忙跟井然说要注意身体,程慕生连连应是,末了还不忘请白亚茹也好好保重身体,结束了这一通电话。程慕生舒了口气,把手机交还给井然,“阿姨气势真足,差点没搂住。”井然表情晦暗不明,只是哑着声音,很是艰难地道谢:“谢谢你,程慕生!”也不知道是指哪件事,或许是都有吧,程慕生耸耸肩,表示小事,不必放心上。

  

  医生看过井然的情况,说他身体不错,恢复情况比较好,明天可以办理出院。程慕生请了护工照看,新煲了汤。晚间喂汤的时候,看他喝得开心,忍不住提了嘴,“你要是喜欢的话,我日后每天中午、晚上分两趟给你送汤去,就和往常的蛋糕一样,放你家门前信箱?”井然直愣愣看着他,像是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,咽了两口汤,才操着稍微好一些的嗓子说,“太麻烦了,不用了。”

  

  “嗨,不麻烦,煮饭的时候顺手煲就是。”程慕生不以为然,顺口就说,“医生说你营养不太好,得多吃些,好好养养身体。”“而且,胃伤了是得好好养,不然什么蛋糕可乐咖啡的,都不能多吃。”程慕生狡黠笑着补充一句。

  

  井然垂眸,喝完汤,才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答应。

  

  程慕生収碗的时候,深觉自己机智,拿蛋糕作要挟,果然无往不胜。

  

  电话又响起来的时候,已经是深夜,程慕生有点认床,没睡稳,手机才嗡嗡两声,就清醒过来,一看,是井然妈妈,他捂住手机,往井然方向望了望,睡得很安稳,于是借着手机的光趿拉上鞋,蹑手蹑脚地抹了出门,走远了才接通电话,“喂,阿姨,您还有什么事吗?”

  

  “孩子,你告诉我,然然究竟出什么事了?”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哽咽,“我这几天,这几天这心都怪不安宁的,昨天给然然打电话也不接,我等了一晚上,也没见他回我电话,井然这孩子不这样的,你跟阿姨说实话,他究竟怎么了?”

  

  程慕生握着手机,闭眼暗说不好,果然知子莫若母,到底还是没兜住,叫她发现了端倪,但是看井然的样子,也不想让他妈担心,还是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,“阿姨,您别担心,他们工作室这段时间挺忙的,项目上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,加班加点呢!过一阵子就好。”然后生怕井然妈妈提叫井然接电话的事,没等她出声,又继续说,“他连着工作几天了,今晚强制他睡下了,您要是还是不放心,明天早上我跟他说一声,叫给回个电话。”

  

  白亚茹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,稍微放下点心,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,一些雷达又恢复了往日的敏锐,在程慕生收到正面反馈就要松一口气的当口,她忽然抛了个问题出来,炸得程慕生直想爬回病房请井然救命。白亚茹轻飘飘地忽然问出声,“对了,忽然想起来,罗马现在应该是十一点多,怎么然然没说招了个24小时工作的助理啊!”

  

  程慕生干笑几声,掩饰尴尬,“那个,刚在井然先生工作室实习,周边房价太贵,井先生说还有空房,便宜租我。”

  

  “哦,这样啊,然然难得照顾人……”她小声嘟囔一句,然后跟程慕生说几句客套话,挂了电话,转头就开始在网上查最近的去罗马的航班,这一切都太不对劲,这个叫程慕生的孩子圆谎的技巧太拙劣。

  

  而程慕生这边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,他等心情平复下来,才重新轻手轻脚地猫进房,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,重新逼着自己睡觉。

  

  也没有注意到,在他躺下以后,霍然睁开的亮晶晶的眸子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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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我也跟井然和程慕生一样,想尽办法找理由阻止白阿姨来,但是到最后还是没办法,妈妈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。

祝井然和慕生顺利过关吧……

 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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