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慕井】寻我 （中2）
白亚茹到的时候，罗马已经是晚上十点。她过完安检，取到行礼就给井然发了短信，“儿子，妈妈到了，你不要担心，妈妈准备好零钱打车的。”短信发送出去，她推着行礼盘算着等下打车的事，没成想手机却响了起来，白亚茹一看，是井然，这孩子怎么这时候还没睡，白亚茹皱眉，也忒不爱惜自己身体了，但还是立刻接了，“喂，儿子啊，还没睡呢？”
“妈，我在机场外边。”井然的嗓子嘶着，“您出来就能看到。”
白亚茹听见井然这声音，心里直念，就知道，这心一乱肯定有事情发生，就是重感冒嗓子也不至于是这样，她想着脚下加快了速度，嘴上也没有停，“然然，你怎么了？声音怎么这样了？”
“没事，就是没注意感冒了。”井然嗦嗦鼻子，装着咳了几声，又补充道，“您放心吧。”
放心，能放心就不会这么急匆匆地直飞罗马，母子俩心照不宣。井然右手接过白亚茹的行李，放好以后才上车。一路上白亚茹都絮絮说着话，无非是你这样妈妈实在不放心，不如这个项目完成以后回国发展，或者说起来年纪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，到时候回国找一个姑娘结婚生孩子，有个人能好好照顾你，妈妈到时候也能安心去见你爸之类的。井然听着有些烦躁，但到底也没说什么，他觉得往常那样的应和在此时都显得力不从心，他只好保持沉默。
好在路再远也有走完的时候，到家的时候，井然暗地松了口气，解开安全带，对着白亚茹说了声，“好了，妈，到了，先睡一觉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啊！”他笑着推白亚茹到她往常住的房间，就要下去取她行李，才转身就听到白亚茹问，“诶，你那个助理，叫什么……哦，程慕生的，他睡了吗？”
井然转过头，疑惑地瞧着白亚茹，谁说他是我助理了？井然敏锐地觉察到不对，也就没有直接回答，只含糊嗯了一声。取行李的时候，井然靠着后备箱，犹疑许久，最后还是没有拨出电话。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，他想。
井然是第二天早饭时候大概摸明白了事情的大概，因为他妈早起做了三人份的早餐，在他拿起面包就要吃的时候，轻轻打了他的手，“人家慕生还没来呢！”井然睁大了眼，旋即笑着解释，“妈，慕生昨天在公司，没回来。”
井然吃完早餐，提着打包好的那份，驾车往工作室去。他在车里歇了半天，才按下了拨号键，对面的人显然很勤劳，没等铃声响多久，就传来了明晃晃疑惑的一声，“喂，井然？你这么早打电话，有事儿吗？伤口沾水了？”提到后一个问题，程慕生的语调陡然上升，让人觉得他就要飞过来检查。井然没理会他的问题，只轻声说一句，“我妈来了。”
程慕生处理着早上刚买回来的鱼，夹着手机在接电话，听到他说白阿姨来的时候，忽然想起昨晚那通电话，心里讶然，这白阿姨效率也忒快了些，然后才有些忐忑的跟井然坦白，“昨晚上阿姨打了个电话，我怕她找你，就说我是你助理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井然摸着方向盘，自己都有些茫然，“所以，程先生，希望你能帮我，把这个谎圆完。”
“好，你放心！”程慕生应得爽快，这是他闯下来的祸，他得去负责。很快，他又说，“那我等会收拾几件衣裳，去你工作室斜对面咖啡厅等你。”
“我妈给你准备了早餐。”他摸了摸副驾驶上那份尚温热的餐点,报了他的位置，“程先生，我在我们开会的时候，可能需要程先生接听一些特定的电话。”
程慕生开车赶到井然工作室的时候，恰好他们在准备开会的事宜。井然见程慕生来，跟那群人说了几句，就提着早餐走向程慕生，“你的早餐。”然后给他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，“程先生一定知道特定的电话是指什么。”程慕生点点头。井然满意地笑着，拉他走向自己的工作伙伴，用纯正的意大利语介绍，“诸位，这是我们新来的伙伴，他叫程慕生，会是我的私人助理。”一一介绍过以后，井然才带程慕生去了办公室。
井然其实极少会在这间房里办公，他的合作伙伴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消失，反正他总能交出令所有人满意的作品，一些形式上的问题算得了什么呢！程慕生环视一圈这冰冷的装饰，忽然心里生出一阵生疼，这个人，把自己伪装成坚硬又冰冷的模样，在这层外壳底下，在这炫人的冷光背后，有多少个无人知的彻夜不眠的夜晚，又有多少道像前夜那样的伤疤？他想要伸手抱抱这个像白鹤一样倔强孤独着的男人。他差点就这么做了，他喊，“井然……”
井然闻声转头，“什么事？”
你的朋友心理问题可能有些严重，因为我没有他的病历，所以不能判断是不是抑郁症，或者是更严重一些的双向情感障碍,你和他相处，要注意，不要对他有对待弱者的情绪。据我所知，他们需要的是平等的爱和陪伴。
“他们都在等你开会呢。”程慕生笑笑，指了指外面围成一圈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的人，“你放心吧，阿姨要是打电话来，我绝对出色完成任务。”井然闻言，眨眼笑开，“恩。”
……
井然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，程慕生回去取了请人看了一上午的鱼汤，简单做了几个菜，收拾了三个盒饭，回了办公室。“今天的是鱼汤，早上才打的鱼，你尝尝！”程慕生打开汤盒，浓郁的鱼香就弥漫了整个办公室。
井然认真的吃完了饭，“你厨艺这么好，为什么开西点店？”
“做饭，人的情感会融在饭菜里，我没有对所有食客的爱。”程慕生不假思索，回答。
井然沉默地看了他许久，收拾饭盒放到一边的置物台上的时候，忽然开口说了一句，“以后不用担心，我妈来了，我会好好吃饭的。”
程慕生没觉察出他的弦外之音，含糊的应了一声。
……
程慕生没用多久就见识到了井然说的好好吃饭是什么状态。下班跟着井然回家的时候，白亚茹已经做好了饭菜，程慕生看了一圈，除了一个撒了几把香菜的豆腐鱼汤和一个炒白菜，都是些带着各种调料的重口味菜肴。他接过井然递来的米饭，悄声说，“你等等，我给你打个肉汤。”井然却温煦笑着，“这么多菜了，哪里还需要特地做什么。去吃饭吧，我妈做了一下午，你尝尝！”“你疯啦！”程慕生压低声音，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口不择言，“你知道你现在不能吃那些东西！”
“程先生，那是我妈，她能害我吗？”井然也收了笑，平静地盯着他。
白亚茹并不知道厨房里发生的事情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，她错过了井然太多的故事，或许最开始是她情绪的无法转移，到后来关注点出现偏差，又或者其他什么，在人生的路上，她在回首望不到尽头的地方已经与她的儿子渐行渐远。她甚至从冰柜里早早地取出一瓶酒，解了冻，为着庆祝今年的第一次相聚。
“慕生，是吧？”白亚茹笑吟吟递给他酒，“这两天我们然然麻烦你了。”说着递给井然酒，才举起酒杯，“阿姨谢谢你！”
程慕生站起身，回敬，喝了一口。瞥了一眼井然，才斟满的酒已经去了三分之一，心里气他不爱惜自己，当着白亚茹的面，也没好说什么，只好闷闷喝酒。
“这孩子怎么光喝酒，来，你尝尝这红烧带鱼，我们然然最爱吃这道菜。”白亚茹热情介绍，不停地使眼色，让井然给程慕生夹菜，井然咬了一口带鱼，放下筷，拿公筷给程慕生夹了一段带鱼，“你尝尝，我妈拿手菜！”
……
程慕生一顿饭吃得哪里都堵得慌，他想说些什么，但……他到底不过是一个外人，他能说什么呢？
趁着白亚茹洗漱，程慕生扣出几粒消炎药，接了杯温水敲开了井然二楼书房门。井然显然没想程慕生会来，又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，疑惑出声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这里是消炎药，你把它吃了，别到时候左手腕的伤又发了。”程慕生把水和药往井然手上塞，没想到对方却嗤地笑了一声，“劳你担心了，你放心，消炎药我早吃过了。”他接过温水，把药用脚尖埋到精美的地毯底下，瞧着程慕生有些愕然的神情，轻笑，“程先生实在不必担心过多，井然已经活了三十多年了。”他说完，静默盯着程慕生，许久才继续，“井然知道他应该怎么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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